冬年

头像是o忍忍o设计的人设~
爱第五人格里每一个角色!主杰医 佣空,杂食,无cp洁癖,只要是香的粮都吃。
被您喜欢是我的荣幸,欢迎日lof,欢迎勾搭。

佣医合志【生命禁区】

*猛然想起来合志解禁好久了文一直没发,最近三次元在渡劫,赶紧补上!


“这场游戏,将成为我们的杰作。”男人逆着阳光而站,狰狞的神情隐匿在黑暗之中,只剩下闪烁的眸子散发出狂热的微芒。

他缓步走到她身边,微微蹲身伸出了手。

艾米丽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她甚至觉得目前最大的麻烦不是温斯顿庄园,而是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唯一将她真正识破的人。

————题记

(一)

盛夏的傍晚,空气中总是混杂着一丝粘腻,厚重的贴在皮肤上,甚至连呼进肺里的气息也有种湿哒哒的稠密之感。

艾米丽就在这种沉闷的环境下醒来,她缓缓睁开双眼,迷茫的望盯着天花板,记忆似乎在一瞬间出现了短暂缺失,还没给她喘口气的功夫,紧接着庞大的信息量排山倒海般挤入脑海,太阳穴的阵痛让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然后猛地从床上惊坐了起来。

木板床咯的皮肤生疼,脊背上粘了一大片汗涔涔的衣衫,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糟糕的不光是这让人心生烦躁的季节,更是因为她想起来了自己身处何方——那个传说中会吃人的温斯顿庄园。

她承认,在此时此刻有一丝后悔就这么冒然拿着邀请函独自参加游戏,可若不是生活窘迫,她也不必踏上如此冒险的道路。诊所微薄的收入不知道能否支撑到冬天的到来,药品货源和房租也有持续上涨的势头,倘若就这么放任下去,估计一直对这块儿地虎视眈眈,觊觎了好久的同行会在这夏天结束之前,彻底让她无家可归。

所以不奇怪当艾米丽看到邀请函末尾的奖金承诺时,她动摇了无法遏制的渴望,那双平静温柔的眸子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这一长串数字,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她甚至不愿意去思考这是不是某位上流贵族的恶作剧。

欲望和理智的天秤就这么重重的倒在了一边, 当她反映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庄园的大门前。

阴森诡异的环境,奢侈过头的宴会厅,三个举止怪异的男人,。

这就是艾米丽对庄园的第一印象。

她是最后一名抵达庄园的人,气氛似乎有点古怪,刚踏入大厅内就有三双眼睛齐刷刷的望了过来,这三种含着不同意味的审视让她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在他们打量自己的同时,她也在心理暗暗揣测着对方。

一个眼神游移,带着帽子自称是慈善家,却看起来十分心虚的人,一个趾高气昂,拿眼角瞟人的律师。他们似乎有些说不清的仇怨,总是大眼瞪小眼的相互挑刺,至于最后一名……

艾米丽不着痕迹的用眼角瞟去,来回打量着那个双手抱拳,带着兜帽依靠在墙角的男人。他沉默寡言,十分克制自己的言行,简单的相互介绍后便再无任何眼神的交流,艾米丽注意力在他身上游荡了许久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游戏规则被写在卡片里挨个放在每个人的座位上。在末尾的一句话被人重重的圈了出来——没有人能从庄园中逃出,祝你们好运。

彻底读完了后艾米丽不禁有些唏嘘,听起来似乎很奇幻,可她终是半信半疑,而律师一直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展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慈善家则时不时骂骂咧咧的踢着凳子,觉得这最终只是一个花了大价钱的恶作剧罢了,浪费时间。

艾米丽回头望着伫立于墙边的佣兵,男人的容颜一直隐匿于兜帽之下,看不清此时是什么表情。

这就是她对于庄园初期的全部记忆,以至于之后是如何从宴会厅到这种狭小潮湿木屋的,则完全想不起来。

镜子破碎的声音划过整个寂静的庄园,沉闷的深夜里听的异常刺耳,艾米丽的思绪猛的回到了现实,所有人似乎都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在游戏最初,大家都是单枪匹马的战斗。

游戏的时间定在夜晚,一个听起来就让人心生怀疑的时间,耳畔居然还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海浪的呼啸,海浪……可这不是在深山中的庄园吗?艾米丽心头浮起浓烈的疑惑和不安,不过既然来了就坦然接受吧,与其畏畏缩缩的怀疑这么多,不如亲自去看一看。她深深吸了口气,下床推开门踏入了外面的世界。

游戏开始了。

(二)

自从来到这座庄园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不可思议的事,一次次猛烈冲击着她的认知,可最让艾米丽感到震撼的,还是眼前这一幕。

木屋外的世界,只一眼就能让人驻足观望、深深惊叹,似乎有那么一秒她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当下危机的局面,只想在这番景色中永远沉沦下去。

她似乎身处一座靠海的偌大村庄内,天边若隐若现浮现束束闪烁的极光映射在她瞳孔里,跳跃的迷幻色彩与深邃浓烈的黑夜完美融为一体,远处不知从哪儿吹来的清冽微风消去了身体的燥热,海鸟空灵婉转的鸣啼抚摸着紧绷的神经,更古喑哑的低语徘徊游荡,在这空旷广袤的天地之间,艾米丽孤身一人缓缓朝着星光踏去。一瞬间,她萌生出了想永远留在这里的念头,毕竟她渴望的只是一个稳定、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艾米丽一边摇头赞叹,一边抬头仰望着极光,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游戏,单凭她开诊所的艰难收入,可能这辈子也无法离开伦敦去窥伺到这样一幕。

啊……如果能拿到那么丰厚的报酬就好了。

星空极光在大地撒下点点斑驳的投影,照亮了一方前行的道路,她陶醉般的微眯起眼睛,那看似温柔的褐色瞳仁里一闪而过狂热的寒芒,可能她自己都未察觉到此刻下意识的露出了何种表情。

也就在这时,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忽然涌现出心头,明明才是刚冒出头的嫩芽,却无法遏制的迅速高长,等回过神来早已生成了参天大树,根基深深扎进了脑海里,再也无法驱除。

艾米丽被自己猝不及防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医生在外界是被人誉为白衣天使的存在,将患者的利害关系放于首要地位,兢兢业业为人民谋福祉,拼尽全力救死扶伤,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过于的老实和善良换来的却是无尽压迫。

所以这一次,就这一次……她也尝试次着自私一点,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考虑,放弃那些冠冕堂皇的形象和没有任何作用的奉贤。反正,在数十年的颠沛流离生活中,她的所有善心都化成了别人得寸进尺与任意践踏的源头,她的退让助长了变本加厉的掠夺!所以这次一定要狠下心来,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就好了,艾米丽不断的深呼吸以此来消去心中残留的紧张与罪恶感觉。

如果这次自己活着出去了,定将钱全部用来慈善与医疗,会比之前拼命百倍的工作以此来弥补罪恶。看,倘若这中间发生了迫不得已的血光,那这也只是必要的牺牲不是吗?

她不停的在心中来回正挣扎做着盘算,那本颔首低眉的温顺面庞一闪而过了果决的狠戾,紧着却又涌现了点点无助和绝望,不断来回的摇摆。

伴随着颤抖的手一遍遍安抚似得拍着胸口,艾米丽终于下定决定要自私自利一回。

明明周遭没有人,可她想到这里依然像做贼心虚一般低下了头,姣好的面容变得煞白,甚至脚步都轻了起来。

她已经想清楚了自己要扮演什么角色。艾米丽在这一片如梦境一般的空间里,真真正正的开始了她的游戏。

“啊……!!”这时寂静的夜空忽然被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吼划破。

在尖叫之后,是一连串让人听了头皮发麻的低声呜咽,一阵阵笼罩回荡在村庄上空。

艾米丽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大脑还没从上一个挣扎中过劲来,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使自己打起十足的紧张感,随后弓下身子,缓步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一种压抑到近乎窒息的气息,不停的侵略着绷起的神经,前方草丛窸窸窣窣传来巨大的响动,她停住了脚步缓缓匿藏于一棵大树后,手中紧紧握着注射器,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带来少许的安全感。

声音由小到大,愈发清晰,似乎已经近在咫尺,艾米丽下意识的死死按住胸口来阻止疯狂跳动的心脏,她不得不反复做着深呼吸让自己得以维持清醒。

下一秒,一个人影哀嚎着冲出灌木丛,连滚带爬的向前方跑去,树枝在他身上划出道道血痕,可他无暇顾及那么多,脚下迸发了出了极致的速度,似不惜一切想要逃离这里,这是之前打过照面的律师。艾米丽有些好奇是什么让他这么恐惧,探寻的视线慢慢挪移到后方。

这一眼,让她全身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她猛地蹲身而下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拼了命的将全部身子蜷缩在树干之后,好像这一刻,连呼吸都是不被允许的。

一个外表似人,身形巨大的怪物挥舞着电锯紧紧跟在律师身后,发出粗壮低沉的喘息。他身着破旧的马戏团小丑的服装,脸上歪曲的挂了一个狰狞笑容的面具,断掉的一只腿随意用木棍代替,似乎因为重心不稳,在迈着步子的时候会因惯性而前仰后合,那大幅度的动作,在漆黑浓夜的陪衬下,显得异常惊悚。

多么荒唐的一幕!

不对,艾米丽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与其说是微笑面具,不如说是缝合了一张强行欢笑的面皮,明明挂着笑容,可吼出来的声音却带着悲凉的呜咽,伴随着阵阵海风入侵耳朵,大脑,全身细胞都被这种渗人的声音所包围,说不出的诡异。

离开这里!多一秒都是顶不住的煎熬。

这是艾米丽的第一反应,还来不及进一步思考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选择,她缓缓挪着步子向后退去。“咔嚓”一个极其轻微的声响从脚下传出,一截小木棍应声而断。

巨大的怪物停止了动作,片刻后,那双空洞噬人的双眼缓缓转了过来,一同传过来的还有那席卷而来的恐怖气息。

明明是盛夏,可一股股冷意却从心尖窜了出来,蔓延到脊梁,让她止不住的发抖。

艾米丽屏住呼吸,低下头极力将身子贴合与地面,对视的那一秒已经成为了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万幸的是,这个庞然大物似乎并没有找到她具体位置所在,等它再次转头去追律师时,才发现早已丢失了目标,懊恼愤怒的它锤着胸在原地狠狠跺着脚,“轰轰轰”艾米丽只觉得地面跟随着他的践踏而随之颤抖,树叶纷纷扬扬散落了下来。

怪物发泄了一会儿,拾起地上的电锯喘着粗气慢慢退回了树林之后,留下尖锐的锯齿在地面上刮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

艾米丽一动不动的趴了好久,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心脏逐渐恢复平稳的跳动,天边的极光重新撒向大地,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再次从地面爬起的时候,才发现额头上早已经泌满了冷汗。

如果说之前所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只是让艾米丽起了猜疑,那么亲眼所见这名异于常人的监管者让她完全相信了温斯顿传说的真实。

彻底冷静下来的她,在惊骇之余甚至还多了些小小激动,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信中所提到的高额回报也……女人双手止不住颤抖,卷翘的睫毛之下那片温柔的汪洋在一瞬间翻涌而过层层骇浪。

这场游戏,一定要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艾米丽起身向律师的方向跑去,没多久就发现了瘫靠在木屋一角,奄奄一息的男人。此时的律师早已不见初见时的趾高气扬,白净的衬衫沾满了灰尘和血色,眼睛因为惊吓过度而瞪的老大。

艾米丽忖量了片刻,确定了游戏中的第一个目标,片刻后她诱人的红唇上扬,绽放出一贯柔和亲切的笑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友好而无害的气息。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走上前轻轻蹲了下来,关怀急切的询问道“没事吧先生,我来为您包扎。”

不出所料的,艾米丽看到了律师如获大赦般感激和信任的表情。

“小伤而已,很快就能好了。”她安抚性的拍了拍律师的后背,柔和的星光扑撒在她的眼眸中,显得那么纯良无害,让人止不住的一点一滴卸下警惕的外壳。

艾米丽保持着最善良而无害的样子,医生出身的她知道在这种时刻怎么样最能安抚人心,

车站比婚礼见证了更多真挚的亲吻,医院比教堂听到了更多虔诚的祷告,在这样危险的游戏下,人的本性将暴露无疑。这个男人……从游戏开始之前对她的蔑视和不理睬,到现在的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感激涕零,还真是让人咂舌。

不过这样也好,在之后下手的时候,负罪感就没那么重了。

接下来的时间内,艾米丽一直游走在局势外圈,她先后碰到了遍体鳞伤的律师,惊慌失措的慈善家,无不例外的施予耐心的救助,包扎,她手指尖的针剂灵活转动,看起来就像挽救世人充满正义光辉的天使。

是啊,她要彻彻底底伪装成一名善良,柔弱,需要被保护的人。

越是不起眼,越能存活到最后,获取同伴的信任与依赖,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医生眼底浮现一闪而过的挣扎。

慈善家和律师都对艾米丽的可靠体贴赞不绝口,在她一点点的引导下,终于是解除了大部分的戒备,游戏不知不觉已经进行了一半,一切都按照最初的计划进行。

这两个人的性格已经差不多明朗了,可还有一个呢?艾米丽轻轻歪着头思索,从游戏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他的音讯,该不会是……她的眼神多了些好奇的意味,一出场就被干掉了?

(三)

庄园景色虽美,可惜却无人有心欣赏。

乌鸦缓缓停落在岩石上,抖了抖身子收回翅膀,浑身漆黑的羽毛与夜色完美相融,就像是在暗中寻找猎物的猎手,锐利的爪子牢牢扣着石头,一动不动地蛰伏等待着,在它亮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一名女子的身影。

艾米丽灵活的双手在密码机上来回翻飞,视线集中于一颗颗复杂的按钮之间,不知不觉额头泌出的汗水流淌而下,外界的任何动静都无法干扰她一丝一毫,她必须保持神经的最高度紧绷才能避免因失误而造成声响。

在这种情况之下,最不能丧失的就是冷静。

人的适应力是无比强大的,医生出身的艾米丽已经逐渐习惯了当下的状况,当她利索的破译完一台密码机后,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刚一转身就被眼前伫立的黑影吓的不轻!

在游戏这个紧张的氛围,似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看人心跳止不住的加快,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发现黑影仅仅是与她一模一样的人而已。

不远处的木屋旁,一个男人双手怀胸,正静静依靠在墙壁上,夜晚的光亮不足,她看不清兜帽下的人是何种神情。

注意到艾米丽完成了当下的工作,男人站直身体活动了下筋骨,好像已经等待许久的样子,然后径直的走了过来。周遭的夜色随着他的靠近似又浓郁了几分。等他完完全全暴露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艾米丽这才看到那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面庞,正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真是想着谁碰见谁,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

“善良的小姐……”佣兵轻轻开口“我受伤了,能帮我包扎一下吗?”说着,他缓缓撩开衣服,露出被划破皮正淌着血的胳臂。

艾米丽望着此刻男人的神情有一刹那的迟疑,明明是自己期盼着见到这最后一个人,可为什么却似乎从他眼中读出了比自己更加狂热的期待?

就好像……已经蛰伏等待了很久一样。

不,没道理,应该是多虑了。她微微甩了甩头,把内心的疑惑压下去,当明媚闪亮的眼眸再次望向他的时候,合着点点星光,里面只有融化开来的无尽关切和温柔。

在这样疯狂荒唐的游戏中,没有哪个人能拒绝这份莫大的善意。

“没问题,先生。”艾米丽换上了标志性的亲切笑容,挥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治疗的过程简短又安静,佣兵沉默不语的望着面前的人,姣好白皙的脸庞衬着宁静温润的神情,迅速利落的手法,干净整洁的绷带,她微微弓身,低垂着眼帘,专心致志于眼前的事物,没有丝毫犹豫和多余举动,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好了。”艾米丽微笑着拍拍手,收拾完药箱正欲起身时,肩膀却突然被施加了一股强悍的力量,整个人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她不解的抬头,再次望向佣兵的时候,男人的嘴角勾勒出一丝上扬的弧度,军人的强硬刚毅似刻进骨子里一般,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威压,那锋利的剑眉下是意味深长的探究,这种肆无忌惮的打量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艾米丽觉得那个眼神让人心里止不住的发凉,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不久前才经历过……她想起来了!跟那个怪物望向自己的感觉一摸一样,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审视着等待宰割的羔羊。

就在艾米丽忍受不了这种气氛正欲开口时,男人却率先打破了沉默。

“帮我赢下这场游戏,除了丰厚的奖金再额外加上我的一份报酬。”佣兵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干净爽朗的声音带着劝诱,可不难听出藏在最深处那丝丝强迫的意味。

像是被突然戳到了要害一样,艾米丽身形轻轻颤了颤,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先生?”她蹙眉眨了眨眼睛,迷茫无辜的眸子在闪烁的星辰下竟有一丝魅惑。

“我不是一直在帮您吗?”她抬手晃了晃手缠绕指尖的绷带,话语含了少许委屈和疑惑。

男人听闻竟然轻轻笑了起来,精瘦的身体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夜晚的极光穿过朦胧雾气,将佣兵的侧脸刻画的越加棱角分明,那宛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慢慢眯起,她隐约看到了里面露出如饿狼般凶残的光芒……突然,男人整个身子猛地靠了过来,非常肯定的说了三个字。

“别装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以吐息的方式,轻轻喷在艾米丽耳侧,带起一阵阵瘙痒。

随着话音落下,艾米丽的身体不着痕迹的向后缩了半寸。

“我喜欢跟死亡打交道,你能伪装出亲和的笑容和气息,却改变不了眼神。所以……我要你,发自内心的帮助我。”佣兵顿了顿,放轻了手中的力道,语气恢复了轻松愉快,仿佛只是跟老友话家常“你来这里是为了丰厚的奖金吧,我可以给你双倍。”

这一刻,艾米丽的伪装终于有了丝丝崩裂,这个人,似乎真有点难缠。

空气中擦出了的危险火花,一股硝烟味道在周遭中蔓延。

“你不是吗?”艾米丽也索性懒得挂着亲切的笑容了,她冷冷的回望过去,笑久了脸真的挺僵硬的。

“雇佣兵这个职业每一单都有巨额的报酬,你觉得我像是干了多久。”说着,男人轻轻抛起手里的弯刀再稳稳接住,反复如此,他有着十足的耐心等她做出决定,因为他对自己开出的筹码成竹在胸。

佣兵看到女人眉头紧锁,明亮的瞳仁轻轻转动着,似乎在思考话语中的可信度,微光倒映在她的眸中,清澈点点如星辰。

良久,她微微张开嘴唇,不着痕迹的投去怀疑的目光“攒那么多钱做什么。活着不享福,死了买陵墓吗”剑拔弩张的意味愈加明显。

她似乎,并不信任他。她不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

“这就不劳小姐费心了。”

“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没有选择。”

后面的话艾米丽没有再接下去,因为一把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她的腰间,硬物的阻碍感透过薄薄的衣服传了过来。

也就在这一瞬间,艾米丽手指灵巧打了个转,注射器的针尖微微刺进了佣兵结实的手臂,扭转了单方面钳制的局面,男人眼底一闪而过惊诧赞许的神色。

局势僵硬了下来,他的食指正紧紧贴在扳机上,缓慢用力;她手中注射器内的不明液体,正静静的等待着流入体内。

现在他们互相牵制,一触即发。

“你说你喜欢跟死亡打交道。巧了,我也是。”艾米丽回望过去,轻佻着下巴,坦然镇定,丝毫没有胆怯的意味。

医生和雇佣兵,在外界应该是一对相辅相成的搭配,可是在这里,同伴并不是让人能够信赖的存在。

“小姐……你觉得是你的针尖快,还是我的枪快?”

可艾米丽只是随性一笑,红唇勾起宛如夜空中绽放的花朵,危险却包含着吸引力,那是一种来自内心的笃定,盛满了无言自信,佣兵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这沉寂的黑夜因为这个笑而亮了半分。

“先生,您可能不知道之前在包扎时……”她话锋一转,眉梢轻轻挑起“我给您涂了什么?”

躁动与愤怒的因子在空气中突然爆发,话音刚落——

“碰!”指尖瞬间扣下了扳机,枪柄随之微微颤动,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异常明显。

可,却是一发空枪。

“忘记了,这枪我还没上膛。”佣兵缓缓收回了手,语气夹杂了咬牙切齿的警告“只有一发子弹的枪,我还不至于对女士使用。”

“没关系,我涂的也只普通的消毒液罢了。”艾米丽毫不在意的收回注射器背在身后,只是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她捏紧了拳头,指尖忍不住微微发抖。

佣兵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远不止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可这一刻才真正感触到,她就像一朵带刺的血玫瑰孑然立于夜空之中,乍一看无害而美丽,可只有在摸上去时才发现,那娇艳欲滴的花瓣下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尖刺,将自己的根茎包裹严实,形成了生命的禁区,容不得任何人窥伺,倘若将她强行摘下只会两败俱伤。

初次试探在此也算告一段落,艾米丽也在暗暗揣测掂量,如果硬来她没有半分胜算,继续反抗也太过冒险,所幸在这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她的内心已经有了初步答案。

“雇佣兵都喜欢用这么野蛮的方式吗?”艾米丽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神色中带有微微无奈。

“但也是最有效率的方式。”男人淡淡的补充道“考虑好了吗?”

“成交。”这次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为什么不答应呢,这笔交易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对吧?”

对于这迅速的回复佣兵有一丝诧异,他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眸似剑般锋利的望着她,企图从她的脸上寻到分毫谎言的端倪。

“合作愉快?”他尝试性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她轻轻握了上去。

虽然二人内心仍彼此保留着怀疑,但好歹表面上还是达成了共识,这是佣兵的目的,也是他乐意看到的局面。

“带路吧”

“去哪?”艾米丽眨眨眼。

“破译。”男人一本正经的回答。

(四)

如果说之前还在猜忌佣兵是否有所隐瞒,那在此时此刻艾米丽终于知道男人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达成合作了。

她紧紧站在佣兵身旁,专注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止不住的冷汗从脸颊两侧缓缓滑落,眼睁睁看着男人在密码机前直愣愣的杵了好久,抬手覆上键盘刚敲打了两下,又僵硬的收回来,最后直接“哐当”一拳挥了上去。

这可把艾米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连忙上去阻拦“不是这样的!我教你!”

现在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彼此的目的相同——都是赢下游戏,那么合作肯定是有好处的,两个人的力量总比过一个人单打独斗。

艾米丽就这么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手把手不厌其烦的教了很久,一环环亲身演示着,接着她后退几步,朝着密码机轻轻扬了扬下巴,佣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已经讲解的这么详细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艾米丽满怀期待的望着他,时不时给予眼神的鼓励,男人几乎是隔了好几秒才勉强敲出一个键,虽然进度极慢近乎为零,可至少还是有所长进的。

艾米丽强行扯出了个安慰的笑容“没关系,慢……”

“轰!”未说完的话被密码机爆炸的声音瞬间吞没,巨大的声音惊扰起乌鸦四下翻飞,她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快破译完的进度唰一下退了一大截。

女人的笑容彻底凝固了,她内心开始质疑答应合作会不会一个错误的选择。

抓狂的无力感在内心翻涌,艾米丽深深酝酿了口气,刚想吼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佣兵飞扑而来的身影,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被压倒在地,二人滚到了岩石后面。

“干什……”

“嘘”男人紧紧捂上她的嘴巴,眉头紧缩,一抹严肃认真浮上脸庞。

空气安静了下来,平复后的艾米丽这才注意到那逐渐逼近的沉重脚步,以及弥漫在周遭的危机压迫。

她偷偷探出了半个脑袋,用余光瞟到不远处的黑暗中,极光照射出了一个左右摇晃,正缓步逼来的诺大物体,它每踏出一步,周围的地面就随之一震。

密码机的爆炸声造成了巨大动静,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艾米丽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她发现再次遇到监管者时的心情和第一次大不相同,似乎已经没那么害怕震惊了,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吗,还是因为……这一次有人陪在身边?

她的视线瞧瞧向佣兵飘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微微昂起的下颚,军人出身的他将明锐的洞察力发挥的淋漓尽致。男人紧贴着自己单膝半跪,侧身掩蔽于岩石后,锋利狭长的眸子如鹰眼般死死锁定着怪物的身影。

“我把它引开,我往左你往右,我先出去,明白了吗?”佣兵轻声低语,干净的声音在此刻让人感觉些许安心,刻伴随着微小的“嘀嗒”声,他轻轻扣上了护肘。

等了一会儿佣兵发现没有收到回答,一低头就看到身旁的人儿小嘴微张,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出神,这个表情让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还有心思发呆!”男人声音加重了几分,抬手轻轻在她脑门上叩了一下。

回过神来的艾米丽这才捂着脑袋疯狂点头。

危机逐渐逼近,空气中的微小粒子跟着躁动不安起来。

佣兵脚尖轻轻踮起,蓄势待发“准备,3 2 1 ——跑!”

话音刚落,艾米丽只觉得耳边猛然刮了一阵强劲的风,眼前的人迸发出惊人的弹射速度,瞬间直奔监管者而去,快到让人近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在原地惊愕的呆了几秒,突然庆幸起来自己之前因为局势妥协了他的提议,倘若真的因为倔强而爆发了正面冲突,那自己的下场估计挺壮烈。

望着佣兵逐渐远去的背影,艾米丽事不宜迟的往反方向跑去,

“虽然性格挺令人讨厌,不过在关键时刻还是蛮可靠的。”她低声嘟哝着,内心对男人的看法稍稍改观了一些,就在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如地震般强烈的晃动不仅没平息反而愈加强烈。

艾米丽慌乱的回头,就看到那缝合着微笑面皮的怪物正拿着飞速旋转的电锯朝她狂奔而来,漆黑泛着红光的骇人眼睛连接着通往地狱的路。

有一瞬间,心脏似因恐惧而停止了跳动。

艾米丽想尖叫。

“该死,怎么追着我来!”

她扭头拔腿向前方冲去,迸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双目急切的来回扫视,搜寻着藏身之地,可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几片腐朽伫立的木板,就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汪洋大海。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大,风刮得她脸颊生疼,耳膜呼呼作响,余光甚至都能隐约瞟到那追赶而来,象征着死神的红光。

没办法了!

在经过一连串木桩的时候,艾米丽眼疾手快的放下其中一块,狠狠砸向监管者头部,怪物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嘶吼着连后退,甩弄着脑袋,在趁其失去视野的一瞬间,她深深吸了口气,一跃而下窜进了海里。

身体与水面碰,巨大的冲击力让艾米丽脑袋一阵发蒙,撞溅出的浪花被层层翻涌而上的海浪淹没,发出的声响在瞬间被海鸟的啼鸣吞噬。

耳边的喧闹嘈杂在坠入海里的下一刻,全部归于平静。

安静的,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她的五脏六腑,紧张的气息罩着她无法动弹,只好死死憋气蜷缩着身体,努力不让自己浮出水面。粘腻于皮肤上的燥热和全身泌出的汗早已被海水带的一干二净,明明是炎炎夏日,却有钻心刺骨的冷意从心尖冒出。

一分钟的时间听起似乎挺短,可这已经是艾米丽能承受的极限,肌肤逐渐适应了水下的温度,肺部也因长时间缺氧而胸闷难受,她蹙着眉慢慢张开一只眼睛,透过酸涩的海水,斑驳的星辰,投去期盼的目光,可结果却看到那庞然大物仍然不死心的一摇一晃,在岸边徘徊。

抱有侥幸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该死的佣兵!

艾米丽在心理狠狠咒骂着,如果不是因为他炸机发出的巨大声响吸引了监管者,自己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幅样子。

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真正孤独无依,窒息般的绝望。

沉入水下是死,上岸被抓住也是死。

现在的艾米丽甚至开始纠结于哪一种死法。

上岸?面对那种荒唐的怪物,在它锋利电锯之下自己可能死无全尸,不行,太疼了;就这么缓缓沉入海中?好像挺浪漫,可溺水身亡会造成全身浮肿,每寸肌肤肿胀溃烂,死相骇人。

两种都不好,她,无处可逃。

艾米丽目不转睛的盯着岸边的那块惊悚怪物,看着它依旧前仰后合的来回踱步,心内强行建立起来的乐观镇静随着它次次践踏下去的步伐,一点点坍塌了。

她想活着,她想有一大笔钱去维持诊所的开销,她想继续行医为需要的人看病,她想实现自己幼时的愿望,她想安稳的生活不再漂泊,她想证明自己,让那些折辱嘲笑她的人感到难堪,她还想着……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一切,明明在几分钟前还是能顺理成章找到的宝藏,可这一秒,却成了她永远也触碰不到的星辰。

艾米丽突然委屈的想哭,下意识的哽咽了一下,一瞬间,汹涌的海水张开饥饿的獠牙,似抓准了机会般疯狂的从她鼻子,口腔里钻入,她连忙死死捂住嘴巴遏制住想咳嗽的冲动。

嘴里忽然一阵血腥,恐怕是她咬烂了自己的嘴唇,在这彻骨的窒息痛苦中,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再坚持一秒,再坚持一秒……太难受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艾米丽抿着唇浑身颤抖着,眼眶不受控制的泛出点点微红,汹涌的海水带走了她流淌而下的泪,似乎在摩拳擦掌,准备着吞噬她的全部。

她做不了任何反抗,只能一点点绝望的品尝着,精神被慢慢屠戮的感觉。这一刻仿佛自己的血液融化成岩浆,灼烧着自己;自己的骨头化成了凿子,粉碎着自己;自己的肌肉变成了利刃,切割着自己。

已经……坚持不住了,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开始缓缓下坠,她最后一次奋力的昂起头,瞪大了眼睛,极力向上眺望,透过上下浮动的海水,艾米丽惊讶的发现从这个视角看去,那连接天际的极光,于满目星辰的照耀下在水中洒下点点微绿的光芒,像是只会在海中出现的萤火虫一样,一颗一颗,接连成片,拼接成了她最憧憬的梦。

只可惜这么美丽的景色,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

大脑因缺氧开始抽搐,就在意识快要到达临界点的时候,艾米丽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岸边传来阵阵骚动,周遭的海水剧烈震荡,然后一股强劲的力道稳稳环在了自己腰间,拉扯着自己向上游去。

是什么……?

她痛苦的锁着眉头,耳膜嗡嗡作响,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丧失殆尽,对世界唯一的感知仅剩触觉。

可就是因为失去了所有感知,这样的触碰才能如此刻骨的埋进心里,让她牢记了一辈子。

柔软的触感轻轻抚上嘴唇,紧接着一股气包含了不容拒绝的霸道,不紧不慢的输送了进来,唇齿间不留缝隙的摩擦,酥酥麻麻传遍全身,那本快要沉寂的心脏再一次鲜活的跳动起来。

安静如死灰的世界,一点一滴焕发了明亮。

就像是将要被黑暗吞没的人,最后一眼窥到光明一般,唯恐被再次抛弃,放下所有拼了命的去靠近,去允吸,直到全身融化在这一片温暖的救赎之中。

…………

“咳、咳咳……”

当艾米丽再次窜出水面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宛如重获了新生,她一边被水呛的咳嗽眼泪直流,一边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是棒极了。

就这样缓和了好久,直到意识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所有权,直到眼睛能够张开再次拥抱世界。由于睫毛上沾满了缓缓滴落的水珠,她的视线少许有些模糊,不过撞入眸子的依然是那如梦境般的飘渺景象,泛着微光的苍穹下缓缓飞过几只海燕,曼妙婉转的啼鸣一声声唤醒她的意识,艾米丽下意识的轻舔嘴唇,海水的咸味让她忍不住的蹙眉,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地方以及……她的目光微微下移,一个宽厚的肩膀跃然出现……

艾米丽眨眨眼愣了片刻,突然一个机灵,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浑身软绵绵的贴在佣兵身上,双臂环绕勾着他肩头不留一丝缝隙的紧挨着,腰间被一道牢靠的力气拖住,就这么小半个身子浮在水面,一点点向岸边飘去。

男人炽热的温度穿过海水浸透了衣裳,缓缓传了过来。结实有力的胸膛给人放松的安全感,浸泡在水下的身体很冰冷,可唯有他拥住的部分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一点点融化着已经冻僵的细胞。

艾米丽刚想挣扎,随即一层层虚弱感涌来,遏止了她不安分的小动作。

是他,救了自己吗?

她偏头想去寻找那双熟悉深邃的褐色眼睛,就在微微转动下巴的时候,嘴唇不着痕迹擦过男人的脸颊,唇上柔软的触感顺着神经直达心底,激荡起一片勾人的轻痒,就是这种熟悉的触感……让她瞬间想起了在水下发生的事。

卷翘的睫毛忽然止不住轻轻颤抖。

“好些了吗?”佣兵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低声询问到。

可就在下一秒,涨红了脸的艾米丽牟足了劲直接一个抬腿向奈布狠狠踢去,但她忘记了这是水下啊!尽管这一踹已经使了十二分的力量,夹杂无尽的羞愧和愤怒,不说刚恢复过来的身体还没有足够多的力气,仅凭水的巨大阻力就让艾米丽的奋力一踢,软绵绵的就像是调情一般,最后不偏不倚,恰好轻轻从男人胯下擦过。

这一举动,佣兵怎么也没料到。

艾米丽感觉拥着她的人身体微微僵硬了起来,游动的速度也停下了一秒,那握在自己腰间的手随着这鲁莽的举动,竟逐渐加大了力度。

啊!天呐……

忍不住惊呼出的声音夹杂了细微懊悔,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误打误撞做了什么的艾米丽,恼羞成怒的对准佣兵的肩膀就是狠狠一口,这回倒是没有其它干扰,结结实实啃了上去。

“嘶——”男人猝不及防的吃痛闷哼了声“你想我死吗?”

“救援来迟的惩罚!”艾米丽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口齿不清含糊的嘟囔着。

“我还没来得及说欠我个人情,你这边就先记上了?”佣兵一垂下眼就看到趴在自己肩头的人,她似乎怎么也不愿意挪动,奋力把脸往下埋,可那泛着微红的耳根却在月色下展露无疑,也映在了那双微微眯起的深褐色眸子里。

明明从这里到上岸的距离不远,可在这种一度沉寂的气氛下,艾米丽觉得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稍稍不注意深呼吸一下,那微微起伏的胸部就会与灼热的胸膛贴的更加紧密。内心在一点点被尴尬啃噬着,备受煎熬,她很想推开佣兵,可又不得不因为浑身无力,无法支撑起水下的游泳,只能依附在他身上。

两个缓慢跳动的心脏就这样在一波波起起伏伏的海浪中,在一束束隐约极光的照射下,在无尽的黑夜里,一点一滴,慢慢感受着彼此的节奏,直到——

“哈……还算你有良心”双脚实实的踩踏在地面上的感觉让艾米丽终于缓缓舒了口气,她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忙脱离佣兵的支撑,一下子退了好几米远。或许在水里呆太久了,以至于刚上岸还不太习惯,迈出的步伐带了些踉跄。

“雇佣兵不会丢下同伴不管的。”男人甩了甩头发上粘着的水珠解释道。

嘁……也不知道他话里几分真假,也或许是自己的利用价值没有达到预期吧,艾米丽闻言在心里暗暗补了一句,可表面上却不在意的耸耸肩,随后露出了感激的微笑,老实说现在她还在为自己去地狱徘徊了一圈,好不容易拣回了小命而唏嘘不已。

看着刻意保持着距离的艾米丽,佣兵轻轻抿起嘴,唇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原本锐利的视线却难得温柔起来,一直牢牢的跟随着眼前的人。

发丝一缕缕的粘在肌肤上,水滴顺着她的脸庞缓缓滑落,从白皙的脖颈划过微微凸起的锁骨,一路直下,再慢慢划向更深处的地方……宽大的护士服此刻浸满了水紧紧贴合着她的身躯,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却又含着少许娇羞,盈盈一握的细腰随着迈出的步伐微微左右扭动,而在这之上的那片柔软感触,佣兵记得的很清楚,他微微抬手覆在了自己胸口处,在海里相依时候的那份感觉,每每当她呼吸时挤压过来的感觉……可现在,似乎她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下暴露无遗。弥漫着雾气的明媚眼眸,挂着水珠的小巧红唇,泛着微红的柔软耳根……都让人忍不住的,忍不住的想……

一波波汹涌而来拍打着岸边的浪花,终究是盖过了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保持微妙的距离走着,脚步在沙滩上踩出咯吱作响的声音,突然艾米丽感觉身后的动静停止了,她回身望过去,佣兵直直的立在那里,片刻后他缓缓后退,原本爽朗干净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低沉沙哑起来

“你去找密码破译。”

“那你呢?”艾米丽脱口而出。

奈布轻轻攀上手臂,伴随“嗒”的一声,护腕的扣子在静谧的夜晚发出微小而清脆的声音。

“去算帐。”

男人的影子被月色拉的很长,一直延伸到海岸的尽头,长到将她的身体也完全包裹了进去。

艾米丽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伸出手,可未出口的话却迟迟堵在嘴中,她就这么凝望着那挺拔的身躯一点点融入黑暗,终究是轻呼了口气,缓缓转身离开。

自己虽然是因为他才捡回了一条命,可也是是因为他才落水,明明不该这样的……

艾米丽轻轻敲了敲心脏的位置,可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居然有瞬间,觉得那该死的男人有那么一点帅气。

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五)

密码机飞速旋转的声音在耳边轰轰作响,一直萦绕脑海,远处的天似乎更深了一些,隐约勾勒出绵延不绝山脉的轮廓。那仿佛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浓烈的黑暗。

似乎是佣兵牵制住了监管者,以至于他们后半段破译的异常轻松。周遭偶尔能感觉到附近地动山摇,嘶吼冲撞,可还没等适应过来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艾米丽一边敲打密码机,一边时不时的抬头向远处张望。那徘徊在那危险边缘,若隐若现的身影着实让她捏了一把汗。这样的局面是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喜闻乐见的情况。

佣兵就像一条灵活的泥鳅,在庄园丛林里来回穿梭,军人的训练不仅给予了他强健讯捷的体魄,还有极其明锐的洞察力。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闪掉那怪物的重击,合理利用各种地形逃脱,惊人的弹跳力与爆发冲刺明明很多回都能彻底甩开监管者,可他总似有意无意的在下一个转角驻足等待。

男人微微上扬的唇角,轻轻勾动的指尖,眼底一览无余的不屑,无不彻底惹恼了这个庞然大物,它似铁了心的要杀掉他,尖锐的电锯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噪音,直逼佣兵而去,可他的迅速一跃,再次让一旁破译的其他求生者看的连连咂舌。

艾米丽在心中唏嘘不已,紧锁的眉头将她的担心暴露的一览无余,而一旁的律师则一脸窃喜,心安理得进行手上的破译,甚至隐约有种看好戏的感觉。

一次又一次的呼啸从身旁刮过,危机直逼而来又逐渐散去,艾米丽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破译,从一开始的抬头张望企图躲避,到现在的片刻不停继续敲敲打打。

这是最后一台,马上就能结束了!艾米丽甚至都能看到自己坐拥在漫天撒下的钞票中的场景,听起来荒唐可却那么真实。想到这里,手上的速度不仅加快了很多。

也就在这时——“噗通!”心脏骤然剧烈跳动了一下,熟悉又令人胆寒的气息直驱而来。

应该马上就会离开的,在坚持一下,不能分心!艾米丽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操作,毫不在意的用手抿了抿脸颊滴落的汗水,跟最后一段破译进度较上了劲。

可这回,那巨大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越来越近,以至于浑身的细胞都下意识的叫嚣着逃离,随即右眼皮止不住的跳动起来,在她察觉到不对劲抬头望去的时候,似乎已经太迟了——

那本来走路慢悠悠、前仰后合的怪物不知怎的,提起高速旋转的电锯疯了一样对准他们径直冲了过来。正因为它在佣兵那吃了太多瘪,早已挤压了无尽怒火,而此刻,它像是想把全部的狂暴都发泄在他们身上,愤怒的吼叫着横冲直撞,配上那沾满了猩红的微笑面皮,异常骇人。这一路上挡在它前面的树枝残木就像薄薄一片纸,轻轻触碰就化成了细屑,飞扬在天际。

那些树木,就像提前预示着他们的下场,惨不忍睹的下场。

怪物的冲刺极其快,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能达到的速度,已经来不及再逃跑撤退了,泛着寒光的锃亮电锯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像他们劈来。

艾米丽的大脑有一刹那呈现了无边的空白,褐色的瞳孔充满了那结实硕壮、飞速变大的躯体,以及律师颤抖到快要跪下的背影。

背影?

艾米丽一个激灵,脊梁悄然遍布了寒意,她在心底升腾了一个残忍的念头。

在这场游戏后期律师似乎很是相信艾米丽,他在惊慌面对监管者之余,却将后背留给了自己。

将最致命的的地方暴露给了自己。

这不就是她一开始就犹豫不决的挣扎源头吗?也是她从开局以来强装笑颜,故作柔弱,努力变得亲和的目前不是吗?现在看来,似乎机会已经摆在了眼前。

艾米丽吞咽了下口水眼睛死死盯着律师毫无防备的背影,似乎只要伸手轻轻一推让他替自己挡下这次猛烈的突袭,那么自己就可以从容逃跑了。她看的出来,律师也是出身与上流社会,缺乏锻炼与野外实践,共同撤退在现在来说简直是痴心妄想!如果还披着和善与无私的面皮,那最后的下场,自己和他都会死在这!艾米丽明白那头怪物这回是真的发怒了,与其牺牲两个人,再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省事的办法!

自私一点吧,艾米丽!不是从一开局就做好谋划和打算了吗?你要跨过去,才能活着!才能在那个吃人的伦敦生存!

她甚至已经在心底暗自打算,一定会好好珍惜律师生命换取的来之不易的机会,等出去后数百倍的回报人民。

所以……就这一次,成全她吧,拜托了。

艾米丽在内心不断做着忏悔。

背对着她的律师,没有看到艾米丽神色中逐渐浮现的复杂最终摇身一变成为凶狠的光芒。

她温柔的眼眸突然闪过一瞬间凉意,下定了决心般艰难的抬起了右手,明明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可为什么抬起来却那么费力,指尖异常颤抖,这时艾米丽这才深刻的感觉到,想和做完全是两码事。

真的准备好了吗?她在心中不停的质疑自己。

不,很明显还没有。

可危机近在咫尺,电锯的噪音似能把耳膜穿透,没有时间在犹豫了!!

就在艾米丽闭上眼,准备奋力一推的时候,一道有力的手掌从侧面猛然探出,死死钳制住了她的手腕,无法再前进分毫。

艾米丽心下一惊,连忙睁眼望去,这一秒,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佣兵的单手紧握着自己的腕部,力气之大以至于手背暴起了青筋,他像是在极力克制隐忍着什么,幽深狭长的眸子突然变的有些陌生,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艾米丽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移开了视线,感觉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心虚小孩。

在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眼神之下的含义,下一秒,身子便忽然感受到撞击,天旋地转,男人张开双臂,将她和律师猛的扑倒在地,与此同时疯狂叫嚣的电锯也抵达了终点,它的狠戾重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及时赶到的佣兵化解了。

因为力度过于强大,怪物的电锯被暂时卡进了泥土里,在它大吼着捶胸顿足将武器奋力拔出来的时候,趴在地上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连忙往不同方向逃去。

一切来的都来突然了,而给她反应消化的时间却所剩无几。

艾米丽浑身发软,可脚下还是忍着酸意疯狂跑着,她不知道那个怪物有没有追上来,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哪怕笼罩在身上的危机逐渐消失,哪怕窒息的压迫尽数散去,可她依然不敢停下步伐,直到大脑缺氧身体再也无法供给力量,艾米丽才整个人踉跄的摔在泥地上。

她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这么害怕,或许她想逃离的不仅仅那恐怖怪物的掌控,还有那双……她无法解读、也看不明白的眼神。

她慢慢支撑起身子,努力从地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此时此刻一直绷紧的神经才终于有了一点好转,可也就在这个时候,艾米丽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月光将他的影子铺在自己身边,一阵风轻轻吹过,影子朝她靠了过来。

气氛在一瞬间有些尴尬。

艾米丽不用想都知道跟过来的人是谁,她张了张嘴,妄图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空气中安静的只有若即若离的海鸟鸣啼和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下不了手就别逞强。”佣兵在她身后蹲了下来。

艾米丽身子一怔,强装镇定般用沉稳老道的声音笑着“还真是被你坏了好事。”

“有那个心思早下手了。”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语气“这样犹豫不决,最后下手,会被折磨一辈子。”

不疾不徐的接腔,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将她的伪装撕裂粉碎,将那层牢固的外壳翘起,然后直刺入心底。

“是吗。”艾米丽的声音温柔中夹杂了不经意察觉的颤抖,像是反问对方,更像是质问自己。

“那种眼神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她突然有一点点赌气,猛地转头却撞入了那如深潭似翻滚着巨浪的眸子里,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

男人逆着月光,单膝跪地半蹲在自己面前,结实健壮的胸膛微微下弯,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充盈在周遭。他棱角分明的容颜隐匿于宽大的兜帽下,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却又点点闪耀着光芒。

“我是雇佣兵,真正狠戾企图杀人的眼神我见过无数种了。可没有一种是你这样的,那么挣扎飘忽不定。”

一字一句,慢慢的将她开局以来建立的全部自信击溃成渣,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自己就像衣不蔽体的人,无论怎么企图遮掩,可依旧狼狈的将自己的一切脆弱顾虑,暴露在这种看穿一切的目光下,她神色有些游移的飘向一边。

“身为医生啊……你的手,还是适合救人。”

话音刚落,艾米丽的瞳孔骤然紧缩,她双手慢慢抓紧了自己的裙子来极力遏制内心突然荡漾的波动,如果坏境再安静一些,甚至能捕捉到她急促呼吸里的些许哽咽。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之前生活的伦敦,现在身处的庄园,在所有人都在逼自己打破憧憬,踏上心狠自私的存活道路时,眼前却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人,明明才刚认识,却妄图挡在自己面前,动摇她好不容易决定的信念。

漠不关心就行了,毕竟只是合作关系,可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明明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直到游戏结束就好了啊。

倘若自己真的是踩在别人尸体上赢的游戏,会内疚一辈子吗?

那些折辱,踩着自己上位的人,他们也会感到不安吗?

艾米丽这一刻真的有些动摇,她突然有一点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出手,庆幸自己来参加了这场游戏。

在地狱业火的悬崖边徘徊已久,终于决定纵身一跃的时候,佣兵却伸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么炙热,又那么牢靠。

他们都在逼她残酷起来,可只有他想让她保持最原本的善良。

看着面前女孩震惊到呆住的表情,男人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抬起手轻柔的拾起掉落在艾米丽发丝间的落叶,然后重重一抛。

就仿佛这样能扔到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负担一样。

“如果有下次,笑给我看吧。”佣兵的话很轻,却像千金重一样字字压在了艾米丽心尖。

“什么意思……”

男人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却突然被一阵响彻天际嗡鸣打断,这是大门开启的预兆。

“什么?”艾米丽没有听清再次追问着,身子也下意识向前倾斜。

可佣兵却摇了摇头直起身子“走吧,离开这里,剩下的……我们出去说。”

在浓烈的黑夜里,只有点点星芒照亮了这片大地,艾米丽目光慢慢上移,看着他站了起来,就好像窥伺到了无尽的光。

(六)

所有密码机破译完毕,现在离她梦想实现只剩下最后一步,艾米丽跟着佣兵片刻不停的向大门跑去。

然而远远的,她就嗅到了熟悉而危险的气息。佣兵示意她蹲下身来,二人一点点匍匐摸索着前进。

果不其然,在敞开的大门处,监管者的身子宛如一堵结实的墙稳稳屹立在中央,它本空洞黝黑的眼睛此刻充斥着猩红,巨大的电锯因旋转太快而上下来回抖动。

想要离开,只能从这扇门中走过;想要离开,必会经过它。

怎么办……

艾米丽此刻有些绝望,她紧紧咬着嘴唇,脑中飞速旋转想应对办法。

突然一阵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朝着声源望过去,接着着实被吓了一跳。在不远处是一边相互扭打在一起,一边缓慢向大门靠近的慈善家和律师,他们骂骂咧咧一同向大门冲去。

这是想逃离想疯了吗!?不要命了,监管者在守着啊!!艾米丽下意识的站起身子可随即被佣兵猛然拉了下来。

“嘘”他食指放在唇间示意她安静。

“没那么简单。”男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等着看吧。”

慈善家和律师在靠近了大门后不约而同的稍稍分开站了,似豁出去一样,左右一人一边咬着牙全力冲石门跑过去,就像是把主宰权交给了监管者。

一个一个的冲出去下场必死无疑,可如果是两个人从不同方向一起呢?那么肯定会有一人吸引到怪物的主要注意力,而另一个趁机逃脱。这样的公平竞争是当下来看最好决定出生还者的方式了。

电锯被拉扯的更加吵杂,声声刺入心脏,显然,它已经发现了这两人。

终于决定要赌一把吗?二分之一的生还率?

可下一秒,艾米丽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律师在离怪物还有好几米的时候突然猛的放慢了速度,他探头探脑的向对面瞄去,眼睛直勾勾的瞪过去发出凶狠的光芒,似乎故意形成距离差让慈善家冲在前面做替死鬼。

可慈善家似早料到了他会有这般举动一样,他一咬牙快速改变了原本的路线直奔律师而去,上等人出身的律师体力本就略差一些,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忽然便被狠狠推了过去,不由自主的向中央趔趄了几步,就这几步,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

伴随着律师戛然而止绝望哀嚎的,是电锯锯穿骨头的闷声,是猩红的鲜血飞溅,是慈善家仰天大笑、兴奋癫狂、越来越远的背影。

这两个人一开始就在互相揣测使绊子,装作公平的模样,可律师终究是大意了一分,算计别人却终究死在了别人的算计里。

一丝丝血腥的甜腻很快弥漫扩散开来,这种气味在紧张压抑的氛围下,着实令人作呕。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了,可唯一的出口却只有一个,如果说一开始艾米丽还盘算着如何为了成全自己而牺牲别人,可如今对着这曾在深渊中拉了她一把的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狠下心来。

她当然想出去,她想和佣兵一起出去。

艾米丽还没从震撼中缓过劲来,突然听到身后的人低声附和了一句。

“是个好方法。”

什么?

她嘴巴微张,刚想扭头询问,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一把冰冷的枪口再次抵在了她腰间,佣兵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却再也暖不了心尖的寒意。

“这次,我上膛了。”

艾米丽瞪大了眼睛,她想回身看看,却被一双手按住了不安分的头。

她一遍遍努力说服自己是太紧张而幻听了,可腰间冰凉的触感却残忍的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事实。

“朝大门外,全力跑,别回头。”男人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他的语气如枪口一般冰冷。

她知道自私是人类的天性,可这一刻却迟迟不愿意用任何黑暗的恶意去揣测。

去揣测那道好不容易才摘到的光。

艾米丽突然醒悟了什么一般,随即不由自主的轻声吃吃笑了起来。

对啊,她这一整局都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把背后留给别人;她这一种整局都在伪装自己,一点点卸掉别人的防备。

可到头来。为什么自己会栽进这种同样温柔的陷阱里呢?

“快点!”佣兵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手中的枪不由分说的往前顶了顶,戳着她的脊背生疼,“嘶……”艾米丽下意识的吸了口气,眼眶隐忍的发红。

没有多余的字,不含感情的字,却一点一点啃食着她所剩无几的心脏。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就在艾米丽彻底对世界绝望的时候,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以拯救他的人。也有这一次,她想放下全部和戒备猜忌,尝试着去相信,哪怕一次就好。

扒开了层层包裹的花瓣,收起了密密麻麻的尖刺,将最柔软的花芯展示给他……她有那么一秒钟天真的以为,她真的找到了在乎她的人。

“给你三秒钟……”淡淡的声音再次于耳畔响起。

“3”

“2”

没有那么多时间犹豫了,艾米丽绝望的颤抖着闭上双眼,在合上眼皮的瞬间她起身全力奔着监管者冲了过去,几滴晶莹带着余温的泪滴落在了男人手上。

她的眸子升腾起弥漫的大雾,就连最后一丝光芒也在此刻消失殆尽。

要不,就这么死了吧。

这是她看见电锯朝自己劈过来时,最后的念头。

“碰!”从身后传来开枪的声音。

艾米丽紧紧闭着眼睛,可意料之外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甚至连电锯的刺耳嘈杂都消失殆尽。

她惊讶的回首睁眼,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成功的穿过了怪物的守门,置身于庄园外。佣兵正朝她稳稳举着冒烟的枪,而门前的监管者突然一阵抽搐,哀嚎痛苦的抱头摇晃,虽然只有短短不到半秒又重新恢复了正常,可这点时间已勉强够一人成功逃离了。

艾米丽在瞬间明白了一切,她的眼中充满了复杂与震惊,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心在此刻虽仍晃动不止,却逐渐染上了一抹暖意。可劫后余生的笑容伴随着释然还没绽放多久就凝固了,随即而来是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因为她又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打照面的时佣兵说过的话——他只有一发子弹。

枪声暴露了他所在的地方,监管者重新拾起了电锯恼怒的向佣兵冲去,速度迸发到极致,霎时乌鸦惊扰四下翻飞。

她的呼吸都惊的要停止了,但他却没有着急着离开。

“祝你好运,我的小姐。”男人挥着双手,嘴角轻轻上扬,冲她比了个口型。

这是她记忆中对庄园的最后一幅画面。

佣兵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长到跃过了直奔他而去的监管者,长到翻过了铺散在地的腐朽木堆,长到跨出了庄园大门,可离到达她的位置,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

就差了那么一点儿。

(七)

艾米丽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束耀眼的阳光刺醒的,她甩了甩胀痛的头,瞟向窗外晦涩的光,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朝阳还是日落。

她逃出去了,脚边是一张巨额发票。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事,也是她此行的目的,艾米丽颤抖着将发票捧起来,瞪大了眼睛想努力看清,可视线却是愈发模糊,她记得佣兵说过,如果有下次笑给他看吧,于是她颤巍巍的抬起手,顶着脸颊咧开了嘴,在眼睛眯起的那一刻,泪水再也无法遏制的一滴滴涌了出来,打湿了身下的薄薄的纸,小声的呜咽到一阵阵抽搐,艾米丽于忍不住将头埋在双臂之间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她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眸子里一闪一闪的灿若星辰,就跟艾米丽在游戏中第一次见到那番让她痴迷的极光一般,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原来,人类的眼睛除了嘲弄,蔑视,鄙夷之外,还能容下这么多坦然与真诚。

那是如星光般让人着迷的存在。

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出那些话?为什么自己又这么在意他的话!

艾米丽一边哽咽着一边死死按住心脏的位置,在这里硬生生的疼,疼啊!

他不知不觉踏入了她生命的禁区,那里曾经空无一人早已封闭布满灰尘,可现在,除了他却容不下任何事物。

如果他能跟其他人一样,争相把她推出去就好了,如果最后一发子弹瞄准的不是监管者,是她就好了。

明明没有做恶意的事,为什么心却这么难受。得到帮助,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你的手还是适合救人。”

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实现给你看吧。

……

离开温斯顿之后的日子里,艾米丽的工作风生水起,所有人都传着伦敦出了一家良心可靠的医生,凡是看过病的人无一不夸赞她的高超技术和温柔严谨,一丝不苟的性格。诊所的评价越来越高,仅仅一年的时间就从几个小房间扩建成了一幢楼。

稳定安逸的居所,蒸蒸日上的事业,受人敬仰的医德,似乎还差点什么……啊对了,还剩下发自内心的笑。

……

这一天,艾米丽像往常一样坐在就诊室里医治,纤细的手指认真而飞速的在本子上写写划划,顾不得抬头,排队的人从二楼一直冒到了诊所大门。

“下一位!”一旁的护士对着名单念着。

接着,一张崭新的病例被递到了艾米丽眼前,桌旁另一端的凳子被拉开。

“善良的小姐,我受伤了,能帮我包扎一下吗?”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哪儿……”艾米丽下意识的回答,随即瞳孔紧缩,猛然抬头。

“这里。”

男人摘掉了兜帽,单手握拳,用大拇指点了点心脏的位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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